珠海杂忆（50）：吃河豚趣事二则

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，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二十年，社会经济发展开始进入繁荣昌盛的轨道，各行各业都兴旺发达，社会关系也空前活跃，吃喝之风异常兴盛。

在广东，请客吃饭喝酒都是去酒楼，极少在家里请人吃饭。而且，广东人请客还时兴作陪，请一个人吃饭，经常拉扯一大堆人陪同。那个时候的我，经常被人拉去做陪客，因为刚刚换了工作和生活环境，正在努力形成自己的朋友圈，也就乐于做陪客。

正所谓吃喝玩乐，趣味无穷。今天就给各位简友分享二则吃河豚的趣事。

（一）

河豚美味，天下闻名；河豚剧毒，更是天下皆知。应该是一个星期五下午，一哥们跑到我办公桌前，神秘地悄悄地对我说：“下班后先别走，我们去吃河豚。”正好那天培训班通知因别的老师调课，我可以不去上课。于是，下班后，我坐在椅子上抽烟看报纸，静待这家伙来接我。

那个时候，河豚我是知道的，但没有吃过，有河豚吃的餐厅也不多。在广东这边，河豚叫“鸡泡”，白话说出了就是“鸡脯”，这种介乎于海鲜和河鲜之间的东东似乎非常神秘，好像餐厅还不准公开叫卖，不是熟客还吃不到。

在金杯面包车上，除了我，还有四个人，都认识，但都还不太熟悉。一路上，一车人都不出声，不似平时去喝酒那么吵杂热闹。

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坐在付驾驶的哥们，去哪里吃。这家伙只说了一声，到了就知道了。原来不是他请客，是有人请他，他拉着我们作陪。面包车在老香洲的老巷子里七拐八绕后，停在了一棵大榕树下。

我望着黑乎乎的榕树和昏暗的巷子，疑惑地跟着人下了车，刚刚站稳，就听那哥们对驾驶位那个年龄比我们大得多的司机大声说：“老莫，你在车上等，不要熄火，不要走开！”

看到我们一脸懵逼，他解释说：“预防万一，预防万一，没事再叫他进来吃。”我心里想，那不是拿我们做试验么？我边跟着走边问他，中毒了去医院来得及么？这家伙竟然回答我：“一般都来不及！”

结果，在那间虽然明亮，但餐台椅凳都很破旧的的房间里，除了那个哥们，我们个个都傻呆呆的，闷声不说话。

记忆中，请客的是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，非常大声地和我哥们高谈阔论，大赞河豚之美味和什么壮阳之功效，说什么等了一个星期才凑够五斤多。

看到我们默不出声，又给我们每人敬烟，边敬边说，绝对放心，这个厨师是做河豚的高手，从杀鱼到下厨都是他一个人，他吃过好几次了。然后，又给我点烟，说：“河豚的毒在肝和血，肉是没有毒的，所以，只要杀得干净就没事。”

稍停一下又说：“等一下我先吃，要中毒我先中毒。”看到请客的人都这样了，我们才轻松下来，我还打趣说：“我也不怕死，我陪你先吃。”哈哈大笑中，第一道菜——河豚煲汤上来了。

热气腾腾的大瓦罐一端进房间，一股似乎很熟悉又似乎有些特别鱼肉香味就在房间里飘荡起来，好像每个人都忍不住用鼻子吸了几下，然后，不用服务员装盛，请客的老板自己先装满一碗乳白色的鱼肉汤，呼呼的喝了起来。我站起身，也想兑现陪他吃的诺言，刚要装汤，却被哥们无声按住了。结果，一桌七、八个人都屏住呼吸看一个人在吃喝那一碗肯定美味无比的河豚汤。

不知道是故意拖延时间，还是这家伙有意要引诱我们的食欲，好几分钟后，这兄弟才吃完那碗河豚肉和汤。

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，不用说话，大家都纷纷往自己碗里装，每个人都应该吃了两碗以上。然后就开喝，跟着还上了姜葱沙锅等做法，个中的美味和乐趣就不说了，反正到大家喝得差不多了，才想起车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送我们去医院。又一阵哈哈大笑之后，我快步跑到大榕树下，让那个叫老莫的司机息火上楼。

（二）

还是同一年，也是陪一个兄弟请一个老板去唐家吃河豚。这家餐厅是公开做河豚生意的，所有餐台都在一间破屋子的屋顶上。那天是“打边炉”，因为那个老板迟迟未到，我们又不敢先吃，只好海阔天空瞎聊，聊到桌子上的花生米都吃了两碟了，老板才来。

请吃饭的兄弟带了一位美女，美女很文静，我们聊天吃花生米她都不参与，只是微笑着给我们“续水”。

老板来了后，餐厅的老板娘亲自给我们下了第一锅，几分钟后，我们每人都装了一碗不带汤的河豚，点着酱油开始品尝美味。我记得很清楚，我刚刚把一块河豚肉放进嘴里，斜对面的那位美女突然趴倒在桌子上的餐碗上。

这一刻，很难用文字来形容当时混乱的场景，我只记得我是下意识比别人晚吃一些，美女趴下时，我那块河豚肉还在嘴巴里，来自大脑意识指挥的第一反应是“有毒”，第一个动作是把嘴巴里那块肉吐回到了碗里。

接下来，整个屋顶上七、八张坐满食客的餐台一片混乱。当吓坏了的老板娘召集我们把美女背下楼送上车直奔医院时，我惶恐不安地回到楼上，突然想起同桌几个包括那个老板已经吃了大半碗都没事啊，我帮那个兄弟招呼大家坐下，对大家说：“应该没有事，我们都没事呀。”然后，我大胆地把刚才吐出来的那块河豚肉再点一下小碟子的调料，果敢地塞进嘴里略加咬嚼就呑了下去。

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今天故事的高潮。就在我鼓动老板和朋友继续品尝河豚的美味时，口袋里的掌中宝（当时的手机）响了，电话里，请吃饭的哥们兴奋地对我说：“老邬，你陪老板赶紧吃，河豚没有问题，这个傻丫头是低血糖，已经没事了。”

后来才知道，车到医院，用医院的担架推车推到急诊室门口，躺在担架床上的美女醒了，当她知道自己晕过去了被送到医院时，竟然笑着对大家说：“对不起啊，我是低血糖。”原来，等老板等太久了，低血糖的美女低头准备吃第一口河豚时就晕了，只不过我们谁也没注意，她一口都没有吃，还以为她是因为吃了河豚而晕过去的。

河豚有毒的传统观念，中毒的第一反应把我们都吓蒙了，连久经沙场的老板娘都吓糊涂了。那天晚上，在那间破屋子的屋顶上，虚惊一场后的我们，放开肚子，大吃大喝，都不知吃了多少斤河豚，反正每个人都酒醉鱼饱，特别是那个老板，被我们几个人连哄带敬，开怀畅饮。